【那维莱特中心向】一日长于百年（十）
*预警看前文
【“啊，真是不幸啊！我担心爱上的是不是我自己？要知道，你和我是如此相像！我爱上的确实是我自己。如今，我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我如同一朵花，刚刚盛开就要枯萎，死亡的冥国将成为我的归宿。但我不惧怕死亡，死亡可终结我相思之苦。”】
——《希腊神话》
“大人，我们找到了最合适的材料！”
枫丹科学院的研究人员急匆匆地跑过来，挤开围成一圈的人，来到纳齐森科鲁兹面前。这位过分年轻的青年人显得很是激动，几乎是在手舞足蹈，满面红光地嚷嚷：
“正如您之前料想的那样，这种只存在于海底的矿石是最适合用来制作炸药外壳的材料！防水、抗压、稳定——我想不到还有比这更完美材料了！”
他手上挥舞着几份报告，上面是详细的实验数据。纳齐森科鲁兹一目十行地扫过，实验结果和他最初的设想完美符合，新的材料解决了水雷在枫丹特殊的水质中易自爆的问题，使得这件武器得以真正投入战争。
可以预见的，那将是对装备落后又骄傲自大的贵族军单方面的屠杀。
“很好，但科学院还要继续努力，争取将炸药的单价降下来——你知道的，对我们这些穷人来说，它现在的价格还是太贵了。”
纳齐森科鲁兹开了个玩笑，周围的研究人员哄笑起来，被科学院的负责人赶去干活。
负责人用手帕擦着汗，讪笑道：
“这群家伙……每次都是这样，让您见笑了。实在是他们见到您就很激动，您在他们心中一直是丰碑一样的人物。”
这番话让纳齐森科鲁兹有些忍俊不禁，他转动着食指上象征权力的红宝石戒指，朝一旁偷偷看过来的年轻科研员笑了笑。
平民军的战线一直在稳步推进，实际控制地区已经有大半个枫丹。作为平民军的最高领袖，前些日子他正式宣布就职，成为了新枫丹的首席执政官。新枫丹以共和国的形式存在，宣布取缔旧时代以神为君王的君主制度，改为由五大执政官组成执政集团共同治理。
旧有的法律和制度也为此作出了调整，依附于神权的贵族制度随之衰亡。在平民军实控地区，贵族的特权被收回，除了被允许保留的金银实物，土地等类财产收归国有。为了巩固战略成果，贵族的子裔被勒令三代不许从事教育和宣传行业，也不允许从政。
三代之后可以，但等到那个时候，所谓的贵族早就零落的七七八八，新体制早稳定了，剩余那点封建残余也掀不起多少浪花来。
为这一切作出突出贡献的纳齐森科鲁兹自然被枫丹人民视作神一样的人物，即使他的手段有时因强硬而显得残忍，人们依旧在称呼他为「大独裁者」的同时赞美他。
“毕竟大家都说您是人间的新神，您的功绩像日月一样，必将亘古长存。”
负责人试图溜须拍马，可惜纳齐森科鲁兹压根不吃他这一套，对成为神一样的存在和功绩亘古长存都没什么兴趣。
“行了，把你的心思好好放在工作上吧，别让我以为你是靠阿谀奉承才爬上这个位置的。我听过很多赞美，从救世主到神明，诗人笔下的谀词每个月都会积累厚厚一叠，你那点词汇连其中一张纸都不够格。”
还有一点他没有说出口：其实他并不喜欢那些称颂，比起冠冕堂皇的头衔，他还是更喜欢人们称他为「大独裁者」——这个人间的称号比一切属于神明的赞词都更有力量。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负责人也没有特别慌乱，而是堆着笑向他鞠躬致歉，颇有几份能屈能伸的架势。这副模样看不出协调调度的本事有多少，钻研水平倒一览无余，看在他也没犯什么错的份上，纳齐森科鲁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
“……新矿石的开采进度不是很理想？”
报告里的某个数据引起了他的注意，纳齐森科鲁兹冷不丁地问道。
“是的，大人。我们目前机械的水下作业水平本来就比不上陆上，新矿石的主要分布区域在厄里那斯遗骸附近，每次施工小队靠近时都会被附近的生物阻挡。根据传回来的资料，矿石附近似乎有人居住，好几次阻挡我们队伍的都是一个长着奇怪蓝角的白头发人类。”
“长着奇怪蓝角的……白头发人类……”
熟悉的描述勾起了他一点回忆，纳齐森科鲁兹陷入沉思：
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几天后，把玩着人类送来的怀表，居住在海沫村的那维莱特同样陷入了沉思。
怀表上有熟悉的气息，他曾经和这气息的主人朝夕相处一年有余，自是不可能认错或者遗忘，这是纳齐森科鲁兹的气息。结合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他很快就猜到了对方的用意，显然是近一段时间里美露莘和龙蜥对采矿队的驱赶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纳齐森科鲁兹算他初入人间的老师，如果是无足轻重的小事，说什么他也会帮忙。但采矿队的施工已经影响到了美露莘的居住，他现在是龙蜥和美露莘的庇护者，不可能以自己的私人关系来决定要怎么做。
他决定抓几个倒霉蛋和他商量。
倒霉蛋一号卡罗蕾对此显得有些忧虑，她并不反感人类——美露莘对人类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但她不确定在巨大的利益冲击下，人类和美露莘能一直保持和平。
“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做两手准备，能合作肯定是最好的，但也要考虑到谈判谈崩了翻脸的可能性。”
“我也是这么想的。”倒霉蛋二号希格雯深以为然，她抱着自己的特制奶昔分析着，“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枫丹的战争还要持续，那么对矿石的需求量将长期处于一个较高的水准。这种矿石的主要分布地区就是海沫村一带，我让几个小家伙下水去看过了，海沫村下面的海域里有很多这种石头，那些人类应该也知道，这是一种十分危险的情况。”
“谈判，珀西芙！人类，美露莘，邦邦。龙蜥，邦邦！担心，美露莘。”这是话还说不利索的倒霉蛋三号珀西芙。
她的意思是：先谈判比较好，如果人类翻脸打起来了，龙蜥可以帮忙打架，不用担心。
那维莱特牌翻译器把她的意思如实转达给了美露莘，卡罗蕾和希格雯安心了许多——龙蜥的战斗力，这段时间来美露莘们也是看在眼里的，基本是打遍附近海域，横着走的霸王。
共识很快达成：没有必要和人类对着干，美露莘完全可以凭借天然的资源换取人类制造的生活物资，尤其是美露莘无法做出来的那部分。可以先和人类谈判，万一没谈妥也不用担心，有龙蜥在不怕打架。
海沫村这边负责谈判的人选是那维莱特和希格雯，纳齐森科鲁兹那边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原因，也是他亲自上阵。
这还是时隔一年多两人第一次会面，那维莱特注意到纳齐森科鲁兹不再是那副巨大的水形幻人模样，而是幻化了一具紫色头发的人类躯壳，看上去很瘦弱。
“亲爱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多久，但中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双方都不知道该怎么寒暄。尤其上一次双方还是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下一次就代表着两个不同的利益走上谈判桌，巨大的反差还是让人不知作何是好。
也有没变的地方，比如纳齐森科鲁兹仍旧是那副优雅到有些柔和的腔调，再比如那维莱特对人类社会规矩的生涩。
“亲爱的，谈判桌上你不是我的对手，这是一个事实，而我也并不想为了一点点利益去和你斤斤计较，那样只会让我们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我这里有更好的方案，比如让海沫村的美露莘成为新枫丹的一员，矿石资源总有一天会采尽，已经融入的种族不会再被分离，这才是更好的选择。”
不可否认，这听上去是个很诱人的方案，尤其是当它从纳齐森科鲁兹口中说出来时。这个男人总是可以用言辞将任何事物包装得诱人无比，一不留神就上了他的当。
不过那维莱特向来不吃他这一套。
“虽然我不是很擅长这些东西，但我还是比较了解你——纳齐森科鲁兹，你的新提案或许比现在给出的条件更优越，然而代价呢？让美露莘把矿石无偿地给枫丹，然后再去给枫丹打工换取报酬？我需要一个理由，融入枫丹社会对她们有什么好处吗？”
多亏了曾经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那维莱特对纳齐森科鲁兹那些忽悠人的话术有一定的了解。他看似许诺了美露莘更好的生活，却没有真的承诺更具体的好处，这种协议就算真的签了，跟口头承诺相比也就多一纸空文。
纳齐森科鲁兹十指交叠，闻言不禁笑了起来，笑容颇有点无奈：
“好吧，看起来我教的你都听进去了，就是学生教得太好有时候也是个麻烦事呢。”
他先是开了个玩笑，随后敛去笑意，让人拿来早就准备好的一叠协议，递给那维莱特，示意后者先粗略阅读一遍。
“可以先看一下大纲，前面几页是摘要，剩下的部分是具体细节，你可以带回去后和别人仔细研究。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尽快做决定，因为我们前线的战事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变得更紧张……我不希望我们最后要走到兵戎相见的那一步，那太可惜了。”
那维莱特没有回答，他还在低头看那叠厚得像书的协议。和之前的口头承诺相比，这叠协议的诚意明显更有份量，当然也更有重量。
“摘要我看完了，具体部分我会回去和她们探讨一下。”他抖了一下手上厚厚的一迭，“如果协议剩下的部分仍能保持现在的诚意，我个人认为我们的合作会十分顺利。”
纳齐森科鲁兹双手一摊，笑道：“我期待你的好消息，希望它尽早到来。”
“这取决于你。”那维莱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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